命運安眠曲

「媽媽….媽媽…..媽媽….」

童稚的聲音在空曠的城堡內迴響，剛學會走路與說話的小男孩自己翻下床，跑過一個又一個門，穿過一間間不同顏色的房間，尋找在某個房間內的母親。就算看起來毫無頭緒，但天生有著強大力量的男孩在毫無自覺中就會運用自己的能力尋找血脈相連的母親了，每一步都讓他更加接近她所在的位置。

穿著黑色長禮服的母親在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後終於停下來等他，男孩穿過打開的門，開心的跑向母親抱住她的裙襬，

「媽媽!」，

「裘努斯....你怎麼不乖乖睡覺呢?」

亞娜莉彎下腰將兒子抱起，別有意義的看向那張她原本要走向的門。

他把頭靠在她肩膀上，小小的手臂環著她，滿臉天真的笑著。

「真沒辦法...只好再哄你睡覺了呢」

亞娜莉抱著他往他來的方向走回去，當他們離開房間時，原本關著的那扇門被打開了。

從門後走出的歐路菲悄悄的延著亞娜莉走的路跟過去。

安定心靈的溫柔優雅琴聲隔著床簾傳入，裘努斯躺在床上安穩的睡著，與他最喜歡的黑色泰迪熊一起。

「這樣就可以了...」

亞娜莉說，替他將床頭燈關上，走向放有鋼琴的隔壁房間。

「我再看著他一會兒吧....」

歐路菲堅持的將最後一個音彈完，才抬頭看向亞娜莉。

「只要是你彈得琴他幾乎都是一覺到天明，真是個太聰明的孩子.....」

即使是兩人彈奏同樣得曲子，裘努斯也能分辨的出來，在他還未發展完全的心智中，已經注意到有第三個人存在了。

「是啊...很快我就不能再出現在他面前了吧....」

亞娜莉結婚之後，歐路菲還是時常回到黑堡居住，在宛如迷宮般的城堡中，蘭加爾一直都不曾發現他的存在。只有蘭加爾不在得時候他會出現幫亞娜莉照顧裘努斯。雖然可以暫時封印他的記憶，但歐路菲還是適度的與他保持距離，幾乎只有站在搖籃邊看著他。他最常作的就是幫他彈琴，不管他哭鬧得多大聲，只要歐路菲開始彈奏音樂他就會安靜下來，就算不願意睡覺的時候，只要聽到音樂聲他就會靜靜的睡著。

「他總有一天會想起你，因為這個旋律。」

裘努斯打開在他童年居住的房間中放的古老鋼琴，雙手放在琴鍵上，照著記憶的曲調緩慢的彈奏，似乎他自己也不確定是否能彈出來。

「這是甚麼曲子?」

歐帝斯問，平常彈鋼琴是他的工作，很少聽到裘努斯自己彈琴，而且彈得是從未聽過的旋律。

「是我很小的時候，歐路菲常常彈的曲子。」

既使亞娜莉對他記憶的封印已經解開了，幼年的記憶本來就是很模糊得東西。他其實已經記不太得細節了，只記得總是有一個旋律，那個旋律他母親也會彈奏，但他知道有另一個人，偶爾會出現站在他床邊看他的人，他彈奏起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其實我偶爾還是會想起來似乎有這個人，他彈的琴聲跟我母親得不一樣，只是我一直以為是城堡中的鬼魂或精靈.......」

他慢慢的把所有音符彈完，他過去也曾經想要彈奏，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所有的旋律。

「是他自己做得曲子嗎?」

「應該是吧...你也知道他是隨手就能做出一首曲子的人....」

他的手輕輕滑過琴鍵，有被定期保養得古老鋼琴沒有走音的跡象。

「不過，你不覺得這曲調有點耳熟嗎?」裘努斯問，被這麼一說歐帝斯才發現雖然才聽過一次他卻能馬上回憶起曲調，似乎的確不是很陌生。

「這跟他的安魂曲是同樣的基調呢.....」

裘努斯單手彈起開頭的旋律....

那是在裘努斯出生之後蘭加爾第一次出差，也是歐路菲第一次親眼見到亞娜莉的親生兒子。

歐路菲坐在竹編搖籃旁，看著躺在其中的嬰兒，才剛滿月的小嬰兒有著跟父母一樣的黑色頭髮，原本睡著的他因為肚子餓了而張開眼睛，左右尋找母親的身影，他的左眼是跟父親一樣輕透的草綠色，右眼卻是跟亞娜莉和歐路菲一樣的螢橘色。當歐路菲正準備好好觀察他的時候，找不到母親又飢餓的嬰兒哭了起來。

「嗚~~~哇哇~~~~」遇到突如其來的哭聲歐路菲還沒反應過來要找亞娜莉，她和推著放有奶瓶與熱水推車的Marionette就已經走進來了，

「哎呀....真準時，我還沒有準備好呢~」亞娜莉走過來抱起孩子，輕輕的搖著他，但他得哭聲並沒有停止。

「歐路菲....幫我哄哄他吧!」

「咦?這個....要怎麼做?」突然被點名的歐路菲有些慌張的問，他雖然有陪卡爾諾斯的女兒們玩過，不過那時主要都是保母在照顧也沒有讓他幫忙，

「這個嘛.....用你最擅常得方法就好啦....」

歐路菲思考了一下，然後才像會意了一般拿起放在一旁的豎琴，雖然他有點懷疑，但還是輕輕彈奏起溫柔的旋律，原本哭鬧不已的嬰兒聽到音樂後竟然真的安靜下來了，讓母親把他放回搖籃中。

「裘努斯嗎.....」

在吃飽之後，躺讓搖籃中的裘努斯伸著手想要抓掛在上頭的木製玩具，歐路菲在一旁看著他，複頌著這個不尋常的名字，

「..你應該知道這個名字的來源與意義吧....」

「ανδρόγυνος」

「對...就是希臘文的一體兩性。他是傳承我的血液與力量的黑暗之子，卻也是龍神的後裔，這世界上唯一一個存活的混血兒...同時帶有光明與黑暗，是神族也是魔族....」

理論上，神族與魔族的混血兒是可能存在的，只是機會渺茫，因為魔族的血液對神族來說有毒性。除此之外，神族與魔族的力量是完全相反互相排斥的，如果能夠成功讓這兩種力量存於體內，就會變成過度強大的存在，會受到神族與魔族的追殺，因此就算真的曾經有少數出生過的混血兒，幾乎都沒有長大成人過。唯有裘努斯，由黑暗之母親自孕育與保護，才能隱藏他的魔族天性存活在世界上。

亞娜莉走到搖籃邊將他抱起，輕輕得拍著他的背，

「你覺得我讓他承受的命運太過殘酷了嗎?.......」

亞娜莉彷彿自言自語的問著，但歐路菲沒有回答。

那是個有點熟悉的問題，在他黑暗的記憶中他母親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

「不過他的存在是絕對必要的....是啊...這個世界讓他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世界繼續存在.....」

如果不能夠即時改變命運得話，那他出生得目的就只是為了在那命定的一天獻出生命，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歐路菲很明白她的心情，雖然她希望改變命運，但絕不希望世界毀滅，就算因此要犧牲她的獨子，她也會堅持下去。

自己唯一能幫他做的，就只有在此時為他彈奏搖籃曲。歐路菲沒有再說甚麼，只再度拿起他的豎琴彈奏，這次是完全不同的，獻給黑暗之子的安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