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天會有人摘下你這朵花

 

 

 

 

『你知道,我已經被人摘去了嗎?

 

喀咑 喀拉

 

房間的門突然被關上,然後被鎖住。

 

赫馬斯轉過頭來,疑惑的用眼神詢問著同行者的行動。但接下來的事卻更出乎他的預料。站在門前的歐路菲沒有回答,只用靈巧的手指解開上衣一顆顆包著黑色絲布的扭扣,褪去黑色的長袍,在那之下是白皙純淨的肌膚。平坦的胸部沒有一絲傷痕,修長的身形姿態優美宛如少女,纖細的身軀連肋骨的紋路都可以輕易看見,那是命運之神精雕細琢的美麗。

「歐路菲….你這是在做什麼?

將內心的噪動完全的隱藏住,赫馬斯以平靜到有些不真實的聲音說著。其實他或許是知道的,而他害怕這次他會無法拒絕誘惑。

 

那是第一次,當他要離開,不知是否能回來的時候,

那個孩子衝上來擁抱他,然後吻了他。

那是一個輕淺而溫柔的吻,或許是彼此都沒有準備好,他只輕輕碰了他的嘴唇,柔軟的雙唇比花瓣更嬌弱,卻散發出更強烈的感情。

 

那一瞬間,他的確動搖了。

他深愛這個孩子,他的溫柔甜美、無人能比的才智與美貌。但他從沒有想要佔有他過,因為他早已結婚了,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女兒也深愛著這個人。

可是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那時他沒有把他推開,是他自己離開得的。

他無法忘懷那時的心中一瞬間的悸動,還有那雙唇的觸感。上次親吻自己的妻子是甚麼時候呢?生命中是否也曾有過這樣的悸動。但很快的他就必須把這件事放在一邊,因為時機不允許他去想那些,然而這次呢?

在這離家園十萬八千里的無人之境只有他們兩人,他無處可逃了。雖然他知道終有一天要面對的,對於自己與對方來說都是。

 

絲質的長袍攤在地上,形成花般的漣漪。一絲不掛的青年跨過褪下的衣物走近他,將頭靠在他胸膛中,這是獨處的時候才能作的動作。

「赫馬斯大人…..」緊縮在他懷中,他脆弱與無助的模樣人讓人心疼。但是不行,他無法背叛許下諾言的對象。

「請抱我好嗎….

不若他唱歌吟詩之時自信優美的聲音,歐路菲的這句話說的十分顫抖,就像是股起了極大的勇氣才說出來的,卻又在舌尖停頓。

「歐路菲你知道我不願意讓你傷心,但是

他輕輕擁著懷中得絕美青年,他應該要拒絕他然後推開他的,但他卻無法作到。他知道一旦如此就結束了,兩人以往之間的親密與信任也將不復存在,天平的平衡晃動了起來,他無法衡量。

 

「我知道您無法背叛陛下…..我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

但是他無法再克制自己。

渴望被溫柔的對待,渴望比擁抱更緊密的結合。連他自己都覺得瘋狂病態,卻又對那狂亂的想法感到著迷。

「不….不是這樣的…..

對無法收拾的情況感到困窘的赫馬斯開始緊張了起來,如履薄冰深怕走錯一步,

「還是…..您無法接受我嗎? 覺得很骯髒很怪異吧….

真要說的話,歐路菲過去也從不認為自己會喜歡上男人。過去跟亞娜莉在人間穿梭時就感受過許多男人對自己充滿淫慾的目光,那讓他感到噁心。更不要提他跟卡歐的關係,每當思想到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他就想要永遠消失在世界上。

「歐路菲…..我喜歡你…..你的一切我都接受….不管發生什麼事

「只是喜歡而已嗎?

歐路菲抬起頭盯著赫馬斯,濕潤的琉璃色眼珠帶著一些怯懦,除了赫馬斯跟亞娜莉之外,他不曾也不會在任何人面前流淚,他為自己打造了完美的面具,但面對赫馬斯卻無法戴上,所有感情都會在他面前流露出來。他一直覺得,幻想和某人發生關係是很可恥的事,然而雖然他沒有幻想過,卻首次感受到那種強烈渴望被某人擁抱的感覺。他想知道,對方有這樣想過嗎?

「歐路菲…..我愛你啊……但不是那種想要佔有的愛…..我希望能給你我所有的任何東西,為什麼這麼逼我?

赫馬斯出乎意料的坦白,他無計可施,不知道該再些說甚麼了。明明是主人與監護者,卻說出這種充滿溺愛的話,他早就忘記兩人的身份了。

「您知道….我不再保有純潔了

他知道,那是他心上的一根刺。歐路菲還跟那個人持續見面,卻一直不願意說他是誰。每次赫馬斯發現總是因為他身上不同的傷痕,他曾經為此震怒過,但自己真的有資格插手嗎?

….你愛那個人嗎?…

他對那個人的感覺是甚麼? 憎恨嗎? 還是憤怒? 如果歐路菲真的愛那個人的話,他會願意祝福嗎?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歐路菲是對他宣誓效忠,是屬於他所有的人,他完全可以拒絕把歐路菲讓給任何人。一想到要把他交給別人他心中就有某些部分再絞痛,想到有人那樣恣意蹂躪他,他內心就有種難以平復的火焰,但他不願意去深究原因。

「我不愛他,也不恨他。但我並不是完全自願陪他…....

歐路菲第一次說出關於那個人的事,他不敢看赫馬斯的臉,

「那麼…….是被強迫的嗎?

歐路菲沒有否認。感覺到內心某個火苗被挑起,赫馬斯的聲音不自覺得顫抖起來。

「歐路菲對你視如己出,我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我無法那樣對你….

但他又能怎麼樣呢? 歐路菲早就不是孩子了,他必須為自己的事負責。強迫的命令就違背了他對待他的原則,赫馬斯只能對他說出自己的想法,

「但我對您的愛…..不只是敬愛與家人間的愛而已….我想要完完全全成為您的人……

歐路菲雙手握起赫馬斯的左手,放在自己胸前宛如寶貝的事物,然後輕輕的吻著他的手心,他細長的金色睫毛低垂,瞇起的眼睛散發出不曾見過的柔媚光芒,他很迷人,特別是在這引誘著他的現在。他其實不是沒有將他擁入懷中的衝動,但理智卻還是堅持著不能踏過最後一條線。

 

「如果我不是我,你不是你的話……我們或許就…..

或許可以當一對普通的愛侶吧。

他宛如嘆息般的低語著,如果他們都只是普通人的話,他願意帶著他遠走高飛,只要有他他可以拋棄一切,然而唯有這件事是不可能的,他們都是為了成為現在的自己而生的。

「那就假裝我不是我,你不是你吧….假裝我們誰都不是吧…..

歐路菲環住赫馬斯的脖子,墊起腳尖親吻他,赫馬斯微微彎下扶著他的腰。那是非常深入而纏綿的吻,像是想要將對方完全吞噬殆盡,既使已經呼吸困難也久久不願意分開,最後赫馬斯還是主動把他推開了,他完全放開手。失去支撐的歐路菲瞬間癱軟的跪在地上,雙手扶著地面,頭無力的垂下,赫馬斯沒有去扶他,他必須要下定決心了,然後他聽到了細微的啜泣聲。歐路菲無法克制自己的哭了起來,卻又倔強的要自己忍住,不斷發出斷斷續續的哽咽。他不是因為自己被拒絕哭泣,而是對自己為了達到目的做出的羞恥種種行為感到自我厭惡。兩人之間已經結束了,正當他這麼想時,赫馬斯走到他身邊蹲下,將他擁入懷中,還捧起他的臉吻去他的淚水,歐路菲被淚水迷濛的雙眼看不清他有些悲傷的表情。赫馬斯把他了抱起來,像是新婚的時候抱起妻子一樣,朝著廉後的臥房走去。

 

 

 

『僅存活一夜、恣意綻放的夜之花』

 

房內沒有光,赫馬斯點燃了床頭的燭台,將歐路菲放在床上。微弱的燭光僅能照亮床的周圍,看不清周邊的物品。他卸下腰間的皮袋,將放在其中用木盒填裝的創傷油膏放在床頭。接著他從懷中拿出一條白色手巾,用手將它撕成兩半,他閉上眼睛,將一條綁在自己的眼上。四周變成一片黑暗,但他知道歐路菲站在他面前,為他褪下衣服。赫馬斯靜靜的讓他完成動作,感受到自己已經完全的赤裸,他抬起雙手,歐路菲抓起他的手,將他引導到自己的臉上,並閉上眼睛讓對方為他綁上布條,現在他們看不見彼此,現在他們誰也不是。只是被深處的渴望所指引,在永恆的黑夜之中相擁,像要就此消融在黑暗之中。

 

額頭貼著額頭。即使無法看到對方,長年相處的默契與習慣讓他們就算不用眼睛就能察覺對方的存在。赫馬斯主動吻了他的情人,並順勢將他向後推,兩人一起倒在床上,他憐愛的撫摸著情人的身體,從臉頰撫過細頸到胸口,手指輕柔的順著身型游移,勾勒出肌肉的線條、關節的位置,在觸覺的世界中,是否能刻劃出記憶中眼睛所見的呢。赫馬斯溫柔的吻遍他每一吋的肌膚,輕巧的不留任何痕跡,從頸部到胸口,從腹部到腰繫。歐路菲咬著下唇,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只讓隱約的嬌喘流出。他撐起身體,伸出雙手想要摸到對方,就像是心靈感應一樣,對方抓住他的手拉起他,再次將他擁懷中。歐路菲緊緊的抱著他,然後吻著他的頸。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的行動,他也想要感受對方每一個部位,想要確認那個他渴望的人是真實的。他的雙手在他背上游移,從背部爬上雙肩,然後到胸前。他將頭貼在那個他軟弱時依靠過無數次的厚實胸膛,此時突然又感覺有些陌生,他能清楚的聽見那跳的過快的心臟與低沉的呼氣聲,感受那讓他為之顫動的靈魂。

他想要取悅這個人,所以他將自己獻上,可是自己真的足夠嗎?在他自我懷疑的時候赫馬斯再度將他推倒,將手移往他柔軟的大腿內側,他顫抖了一下,感覺到內在開始火熱起來。這應該是他一直期待的事,但他卻仍然有些懼怕,過去即使是在肉體痛苦的頂點也能感到一絲絕望的快感,這次能夠感到希望嗎?

赫馬斯在床頭摸索著剛剛放著的油膏,輕輕將身下之人的雙腿分開,用沾著油膏的手試探性的尋找並觸碰那最隱密脆弱的道路,一點一點的探入,

「哼恩!…..

因為他的聲音讓赫馬斯退縮了一下,如果赫馬斯沒有蒙住眼的話,他應該會看他嫣紅的臉。如果歐路菲的眼睛沒有被遮住,他迷亂的眼神會讓人忘記猶豫。或許正是因為看不見,歐路菲感覺得的到他還有些猶豫,但即使是在這樣得情況下還是為自己著想,讓他在羞恥的罪惡感中感到一絲幸福,他完全的放鬆敞開,微微弓起身子將頭往後仰,將自己完全交給對方。

感覺到他的反應,赫馬斯只有用自己回應他了。

「嗚….

在那結合的一瞬間他還是反射性的緊繃了起來,那衝擊力與擠壓比他預料的還要大,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接受這完全的填滿。
「痛嗎?

「不

雖然嘴上這麼說,聲音聽起來卻不是那麼回事,他一像都是這麼愛逞強。

但對歐路菲來說此刻的痛苦也是一種愉悅,他享受為愛所受的一切苦痛,而這是最真實的,是撕碎身心的劇痛,卻也讓人沉迷而無法自拔。

赫馬斯握住他的手,兩人的雙手十指緊緊的交扣,原本分離得肉體此時終於合而為一,赫馬斯努力得讓自己放慢速度,為了不造成對方太大痛苦,彷彿連靈魂也要撼動的結合,卻又是如此無聲,兩人都極力忍耐著不發出聲音,因為彼此的聲音太過熟悉,一不小心就會喚出名字。規律的但又一次比一次更深入,拉扯、推擠卻又不願意放手。他們在此時真正的完全忘記自己與對方是誰,完全沉迷於當下情慾完全滿足的快感。歐路菲感覺到情人的慾望已經到極點了,卻突然完全得離開,接著一次攻上頂點,在他體內釋放。

「啊啊

那出乎意料的動作讓他完全的淪陷了,卻又感到無比的幸福。

漫長的夜並沒有就此結束,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去感知彼此所有得一切,時間彷彿也不存在,又或者正是激情與渴望在與時間競爭,將一生的情愛濃縮在這短暫卻永恆的一夜,讓其在無垠的黑暗中恣意綻放、索求無度,直到終至精疲力盡,頹喪的倒下。

他們並肩躺著,赫馬斯再度將他抱在懷中,像是保護著珍愛的人,而歐路菲也順從的依偎著他,伴隨著彼此進入夢鄉。

 

 

早晨,強烈的陽光就算是厚重的布簾也抵擋不住的透了進來。歐路菲醒了過來,只剩他一個人在床上,他將蒙眼的布條拿掉。房內已經沒有赫馬斯的東西,但他卻不覺得意外,他心中隱隱作痛著,是因為自責,自己為甚麼要不顧一切的將他逼到這種絕境呢?然而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他抱著自己的肩膀趴在床上,感受那留存的殘餘體溫。翻過身體準備下床,踏到地板時才發現雙腳是完全無力的,他跪倒在床邊,全身痠痛無法使上力,腰部以下彷彿被擊打一般的劇烈疼痛。但他仍強忍著撐起自己。這又算甚麼!他想,然而身體卻不聽他使喚,無力的向後倒,但他沒有如意料中著地。

赫馬斯即時接住了他,他已經穿戴整齊,

「你應該等我回來再起來的….

赫馬斯扶著他,歐路菲閉上眼,靠在他懷中,淚水突然絕堤的流下。

「我以為您已經離開了

「傻孩子,我怎麼會丟下你獨自獨自離開呢如果你叫我的話我就會馬上過來的。」赫馬斯安慰似的摟著他,

「我怕….如果我求助了就會無法再讓您離開

赫馬斯依舊緊緊摟著他,

「無所謂了…..因為我似乎也無放開你了。」

他苦笑著,想要裝做甚麼都沒發生是不可能的,他深愛懷中的人,那是他除了兒女之外所擁有最美的東西,是他一直守護得花朵。就算在他還未發現時已經被人摘去,他仍然想把他捧在手心細細憐愛。

「不過終究是要放開得吧

赫馬斯說,帶著淡淡的哀愁。

「如果……我能夠回來的話…..我能夠陪在您身邊到最後嗎?

歐路菲小聲說著,或許是無法達成得承諾,但卻能給他最後一絲希望。

「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留在我身邊陪伴我……

赫馬斯溫柔的在他耳邊低語,那是請求。作為回應,歐路菲勾起他的頸,給他一個輕柔的吻。

 

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