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中之蝶8~靈與肉 /罪惡

靈與肉 /罪惡
「嗚嗚嗚….
「放心,醫生不是也說不用擔心的嗎?
「可是可是
「不要哭了….沒事的….
用還能正常活動的右手拍了拍哭個不停的沙特的頭,明明受傷的是他自己,她卻哭的比誰都還傷心,就像是代替不會哭得自己一樣。
其實歐路菲能夠理解她為什麼這麼難過,因為差點就斷掉是他的左手,雖然及時閃過但仍被削掉一大塊肉,當下大量出血手臂完全無法控制時他也閃過要是失去它該怎麼辦的驚慌念頭,雖然他的慣用手是右手,但彈奏樂器時兩手都是必需的,因此雙手一直是他最寶貝的部分。好在在醫生檢查之後並沒有傷到筋骨,等到傷養好之後就可以回復如初了,才讓他終於鬆了一口氣。但沙特還是心疼的哭了,然而對他來說看到她哭的樣子比手傷更另人難過。

用單手解開睡袍的帶子,將它放在床邊的椅子上,歐路菲坐上自己的床,將被子拉起準備休息。
已經是將近午夜了,今天他也陪著沙特跟司政所的文官們加班了。
原本沙特要讓他在家休養的,但在三天之後他還是提早回到崗位。其實書寫本來就沒有影響,口頭也可以傳達事情,然而他才離開三天司政所就大亂了,並非是因為文官們還有總書計凱特羅斯的工作能力不足,他們都是非常優秀的。只是他們未來的女王,也就是目前的公主歐洛沙特,其實是個不太聽人意見的人,除了家人與歐路菲之外很少有人能夠說服她改變心意。計無可施凱特只好偷偷的請他回去幫忙。
『只肯聽我的話嗎?…
他知道這是事實,不論這樣究竟是好是壞。那是一種沉重的信任與感情,他對她而言是特別的,正如她對他來說也是一樣,就算程度不同,但早已超過原本該有的界限。對她來說或許還只是在於好感與慣性的依賴,但對他來說已經是會讓自己消亡的灼熱情感。他對她並沒有任何踰越的妄想,光是將她當成愛情的對象就讓他充滿罪惡感,她明明是從一出生就被他照顧教養長大的,卻在不知不覺間蛻變為一位令人愛慕的對象。他感受到不是卡歐給他的那種情慾,而是一種純粹的嚮往,是照亮他黑暗世界的純潔之光。但最近這種感覺卻讓他開始心痛,對於想要待在她身邊,想要獨占那種特別的自己感到厭惡,因為自己已經背叛了默默許下的誓言,應該沒有資格再去求取愛情了,但就算是心痛他也甘之如飴的視為珍寶,因為那是為她得到的。就算是不斷加增的痛苦也沒有辦法停止靠近,感到罪惡卻也不想要消除,對他來說若是沒有痛苦與罪惡才是不可原諒的事,因為那違背了他所堅守的道德規範。就像是無法掙脫的輪迴,只能用苦難來贖罪,然後卻還是繼續走著錯誤的道路。
有人影出現在應該空無ㄧ人的床幕外面打斷了他的思緒,他馬上就知道是誰了,但還是提高了警覺。
「你來這裡做甚麼?
卡歐掀開簾幕走到他身邊來,連同之前出任務與受傷後的休養,卡歐讓他安靜了好ㄧ陣子。他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很久沒看到你了,所以來探望一下…..
白狼很平淡的說著,彷彿是自然而然的事,
「寂寞的話你不是認識很多『淑女』隨時可以陪伴你嗎?」
聽得出他語氣中不客氣的尖酸,卡歐沒有生氣,反倒覺有很有趣的挑起眉頭,
「喔?….你不高興我跟其他女人上床嗎?」
「怎麼可能….我可沒有自信可以滿足你……
詩人雖然嘴上那麼說,但他其實的確對這件事相當不能接受,只是他也沒有資格要求他,本來彼此對對方就沒有任何責任,自己對他來說跟那些玩伴們是一樣的吧?但他一點都不想得到他的青睞,他寧可卡歐能對他失去興趣就好了。
「那你可能就太低估自己了。」
卡歐嘴角勾起微笑,彎下腰靠近他,歐路菲將頭別開的躲避他靠近的臉,似乎有點緊張。
「放心,我是說話算話的,我說過在你養傷得時候不會碰你的。不過你也越來越能夠樂在其中了吧? 不會有點想念我嗎?
「怎麼可能,完全不會」
看到歐路菲馬上的否認,卡歐並沒有改變話題的打算。
「我倒是很好奇,你總是這麼不開心是因為對象是我還是真的討厭性愛?
面對意想不到的問題,歐路終於轉過來頭看著ㄧ直盯著他的白狼,
「我才覺得你很奇怪呢……這麼愛作有甚麼意義嗎?
「不需要意義,這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是一種本能啊。」
「但是那種繁衍本能是我們不需要的
「喔? 你還真實際呢。我還以為你會說因為沒有愛情。那麼你倒是說說看,對你來說繁衍本能跟愛情,究竟哪個才是真正有意義的? 以你的說法愛情也是不被需要的吧?
「我認為那是兩回事,你可以愛一個人但是不觸碰他…….
「可是,相愛的人就算無法繁衍後代依然會想結合,那樣也是沒意義的嗎? 還有,為了繁衍後代就算沒有愛情也可以嗎?到底誰的想法比較奇怪啊?
「這….」自己邏輯中的矛盾被揭發,歐路菲一時語塞,無法反駁只能不甘心的低下頭,自言自語的說著,
「可是我們之間甚麼還是都沒有….
「並不是甚麼都沒有吧?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明明誰都可以不是嗎? 為什麼非得找我?
歐路菲無法克制自己情緒化的衝動,不顧後果的問著。他其實根本不想知道答案,他可以讓卡歐觸碰自己的身體,但是不能觸碰他的心,他更不想要知道卡歐對自己真正的想法,因為他害怕若不是他預想的答案他就更無法堅持自我。
但已經太遲了。
「你跟別人不同,你跟我一樣是永生的命運之神,就算在一切結束之後我們依然會在那個虛無的世界存在著….難道你沒有發現嗎? 我們身邊的所有人總有一天都會消逝,但是只有我們不會….
卡歐認真的回答著,那是他想了很久才發現的,
「所以呢? 你想要永遠擁有我嗎?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我一點都不在乎孤單寂寞,直到這裡的一切消逝之後我會自己一直人回到永遠的黑暗中…..我原本可以就這樣一直下去的….拋棄一切感情慾望……要不是因為你的話……
那正是他害怕的答案。一旦跨過了線就沒有退後的路,他已經無法再回到過去那個平靜無欲的生活了。
「既然已經作不到了又何必逼死自己呢?
「就算作不到還是必須作,我寧願因為堅持而死,那至少代表我沒有放棄,如果放棄了就連死的價值也沒有了…..
無法忍受那種自虐的鑽牛角尖,卡歐選擇了直接用行動回應,他用吻堵住歐路菲的唇順並勢將他推倒在床上,歐路菲還想要掙脫,但雙肩卻被緊緊壓著,包扎好的傷口也因為亂動滲出鮮血,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卡歐才終於放開他。
…..隨便你愛怎麼樣吧…..」他放棄似的橫躺在床上,自暴自棄的說著,右手壓著再度裂開的傷口止血,傷痛在這種時候反而是一種解脫。
「你總是這樣,激怒我然後裝成受害者的樣子,然後你就覺得自己沒有錯嗎?」
卡歐站在床邊,冷冷的說著。他早就應該發現的,那也是詩人的生存方式之一,與其太過強勢招人厭,露出楚楚可憐的模樣反而更能得到同情,逆來順受也只是讓他自己心安。白狼早就知道自己被詩人定位為懲罰者的角色,但他其實並不喜歡他這樣單方面的想法與作法。
歐路菲沒有回話,已經說得太多了,卡歐的推論完全是正確的,可是他不想承認。
「而且,你雖然嘴巴上說得那麼高尚,實際上所作所為也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吧?…..比如說你那個秘密的頭銜….
聽到敏感的關鍵字,歐路菲爬了起來,
「赫馬斯的情人……你會搬到這間房間也是因為在隔壁被你當作樂器室的房間有可以直接通往他辦公室跟臥房的秘道。也就是說是被認可的…..
「監視我就算了,現在連私事也要調查嗎?
這下輪到歐路菲被激怒了,不再退縮的瞪著卡歐,
「只是在調查命運之輪的脫軌時順便發現的。不過,雖然說是情人卻好像沒有實係關係呢真是不可思議,他也跟你一樣是講求極端道德的人嗎….
卡歐話還沒說完,一巴掌就重重的甩在他的左臉上,留下鮮紅的手印。
「不要直呼他的名字,你根本就不了解,就是因為愛一個人,才更必須要忍耐克制,就算必須犧牲自我….
憤怒的聲音中還帶有顫抖,歐路菲激動的吼著。
稍微摸了一下發燙的臉頰,很痛,但也不倒無法忍受的程度。似乎像是確定了甚麼,卡歐露出奇妙的微笑,說出了完全不相干的話。
「你終於還手了呢
「咦?
「你明明有很多理由可以打我,可是卻從沒有出手過。對你來說別人的名譽比自己的還要重要嗎?
「你很想被打嗎?
搞不懂他究竟想要做甚麼,歐路菲有點疑惑,但憤怒依舊沒有消退。
「倒也不是,或許你還是覺得只要不出手我就虧欠你吧。你到底是要做給誰看? 好吧,這也已經不是秘密了,泰兒和那位小少爺都知道了,但這終究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吧?
卡歐冷靜的說著,似乎這一切答辯都是早就預謀好的一樣。
兩人四目相對,歐路菲先將眼神移開。沒有說話,或許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吧,其實他真的不知道,或者隱約有感覺但卻不想承認。也許還可以辯駁,但是他卻不想要再思考,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為自己說話,現在依舊這麼打算。
卡歐看著安靜的詩人,正如他所料。他沒有幻想幾句話就可以把他打醒,那種堅韌的執迷不悟正是詩人之所以為詩人的特質。雖然卡歐並不喜歡這樣低落的氣氛,但也只能如此了。
「你還是不打算放棄吧,無所謂,但是我也會向你證明只有我能做得到的事
歐路菲抬起頭,似乎想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甚麼,但他沒有接著說下去,反而退後了幾步,掀起布簾,準備離開歐路菲的視線範圍。
「好好休息吧……別讓我等太久…….
影子在簾幕外消失,確認白狼已經離開之後,歐路菲無力的往後倒在床上,應該要是鬆了一口氣才對,但他的心還是砰砰跳著無法平息。一口氣被揭穿了面具與秘密,沉寂多年的記憶又再度被喚醒。卡歐說得並非完全是事實,在過去的確是有那樣的傳聞流傳著,因此雖然他有許多愛慕者卻都不敢靠近他,這對他來說不是壞事,所以也就沒有多加理會。秘道之門會為他開啟,是因為有時赫馬斯會在夜晚讓他在身邊彈琴,僅此而已。當然,或許一些人的眼中他的確有成為情人得資格,只是格拉姆宮的一切都在眾神之王歐蕾雅的眼線之下,難道有誰會天真的認為可能在這屋頂之下背叛她嗎?
而且對於赫馬斯他也從來沒有任何非分妄想,只是因為他是唯一知道歐路菲真正身分的人,所以他們特別親近。更多時候赫馬斯都只是把他當作孩子一般,給予他過去從未得到過的父愛。
不過是啊,如果那時就能坦然的愛上他成為他的人的話,或許現在自己就能更快放棄吧?
『等等…..我在想甚麼?
那些曾被壓抑到心靈最深處的想法突然湧現出來,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然後又是深深的自我厭惡,難道還要再加深罪惡嗎? 歐路菲閉著眼睛,傷口已經不再疼痛了,但他卻無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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