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時空膠囊

 


 


 

                      


她其實一點都不想見到那個人,就如他也不想見到她自己一樣,他們都非常討厭對方的存在,心存嫉妒、暗中爭奪較勁著,在自己決心終至將歐路菲從命運之神手中搶走之後,他一定會更加怨恨她。但他從不敢招惹她,原以為永遠都不會再看到他。但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主動找她。某天一張邀請函憑空出現在她家餐桌上,只是恭敬冰冷的寫上有要事,但這樣已經算夠禮貌了,而且她深知不管如何必定是有足夠強烈的動機讓他非這樣做不可。所以她準時赴約了,多一分少一分都沒有,不多給也不虧欠。準時到達約定的餐廳,就算一眼看去他人不在那,但他一定已經一直看著、在等著她了,如他一直所作的,像狼一般高踞枝頭觀望著。她選了個喜歡的位置坐,果不其然的他不知從何處來的走向她了。

「找我有什麼事?

不留餘地開門見山的說,她不想多與他相處一秒,雖然知道這樣的心情很幼稚,她還是無法不去排斥,他似乎也理解,就直接遞給她一個信封,

「這是什麼?」沙特一邊打開一邊問,是一張便條和兩支鑰匙,用金屬小提琴得鑰匙圈圈在一起。

「歐路菲在人間的房間的鑰匙和地址」

那的確是歐路菲的筆蹟,地址是在維也納,卡歐不等她開口他就繼續說,

「他很久以前給我的,說只要他無法親手給你的話就要我轉交給妳」

「你去過嗎?

「沒有,連維也納都沒去過」

「為什麼?

「那是留給妳的」

說完他轉頭就走,相較於沙特明顯的不友善,卡歐倒感覺不出特別的敵意,反到比較像是遷就沙特,避免任何刺激到她的可能,讓她有點驚訝。

「謝謝

她從未想過她會對他說這句話,但也並非完全不甘願,不過這也是最大的限度了。原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原諒他,就算他似乎並不是想像中那種陰沉邪惡的人,但她看到他就無法不去想到他曾經為了讓歐路菲對她自己死心而如何的傷害他,他曾經真的想要毀了他,也的確做到了。她也嫉妒他們之間微妙的情誼,他的確擁有他們都得不到得東西,就算她能夠很自負的想著也確定歐路菲的心中一定只有她而已,就算她現在終於能完全的得到他了,她還是輸了一半,失去了一半,只是個悲慘的勝利者。她盡力不去想那些事,但還是停不了。

「不會

他似乎也很驚訝,他並不期待她會有任何善意。稍稍停下腳步連頭也不回,也沒有道別,他知道任務完成之後大慨不會再見了,不需要也沒有必要。

再隔不是太久之後,沙特搭飛機到了維也納,在當地飯店借了習慣的車型,將早已標上位置的地圖攤在助手席,小心的在大街小巷間穿梭著,最後到達了一棟10層樓的老舊公寓建築,土黃色的外牆鑲著整齊畫一的木格窗戶和咖啡色窗台,每個窗簾都是放下的,沒有一個盆栽,宛如異域一般的荒廢在城市的一角,憑著感應的能力,沙特一看之就知道這裡面一個人都沒有,沒有遊民闖入過也沒有流浪貓狗,歐路菲將整棟建築物保留在某種封閉的狀態,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會想要靠近,連亂塞的廣告單都沒有,彷彿無人是理所當然的。拿出古銅的大門鑰匙,上面蒙著厚厚的一層灰,鑰匙孔已呈某種生鏽的狀態,要費點力才能把鑰匙插進去,轉動時發出一種另人錐心刺骨的絞動聲,彷彿幾百年沒轉動過的齒輪吃力的運作著。推開大門,就像來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寂靜世界,自上次它的主人離開之後就再也沒人進入過,光從天井射下,透過被水漬佈滿的玻璃顯的矇瓏,沒有電梯,只有木製樓梯延著牆緣螺旋而上,空間非常窄小只能容一人通過。門外的塵囂傳不進來,只有她的橡膠鞋跟撞擊灰石地版的聲音。

  鑰匙上打著804,所以是在八樓囉?繞著樓梯走過一圈又一圈的樓梯,濺起一摟一摟塵埃,雖然這整棟都是他的地盤,但除了他自己的那間之外他一間也沒碰過,全部都是空房,一圈一圈的繞著,在心中默念著樓層,金屬的橢圓牌子上寫著數字,102103…304…501…705……最後終於來到804的門前,握著銅製門把,鑰匙很容易就插進去了,轉動門鎖,不若大門的阻塞,非常順暢得就打開了。

  室內又是截然不同著景觀,大約只有7的單人套房,與積塵已久的外面不同,房內一塵不染。正對門的是窗戶,窗前是書桌,中間隔著衣櫃,右手邊是空蕩的浴室,地上鋪著駱色的地毯,床被放在視線看不到的死角。進入房內,想打開燈卻發現已經斷電了,她只好先打開窗簾讓光透進來,靠窗的書桌上只放著簡單的文具,書櫃上放滿了書,滿滿的都是樂譜,有精典的練習曲,寫滿筆記的交響樂提琴譜和他自己抄寫或創作的手寫譜,草寫字跡優雅滑順,一如他本人。打開木質衣櫃,一種屬於他的氣味依舊繚繞在衣服上,混著他總是放在衣櫃內的洋甘菊香包的芬芳,成為一種讓人感到沉穩安詳又親切的香氣,讓她不自覺想要深深的吸一口氣,想要補捉那活生生的氣息。翻動著衣櫃,掛著的幾件基本的白襯衫、西裝外套、直統長褲與深色套頭毛衣,都與他相當合適,優雅而俐落,想起他穿起西裝英挺的模樣,她在心中描繪著他在此生活的樣子,那一定是他最自由最私密的時光,寧靜又與世隔絕,從窗戶看出去是舊城古僕的景色,讓人有種似乎可以永遠待在這的感覺。床邊放著手提音響和一箱CD,形形色色,各種類型的音樂都有,從古典到搖滾,從爵士到鄉村,他的涉獵非常廣泛,但都是至今仍被視為名作的作品。一轉身,她坐在他的床上,床單棉被都是素雅的白色,不算太柔軟,對她來說不是那麼舒服的硬度,但蓬鬆的羽毛枕還是相當有彈性,她輕輕枕在其上,望向窗外,想要追逐過去的影子,再一翻身,一隻頗大的泰迪熊坐在枕頭旁,大約有50公分的淡咖啡色短毛熊,耳上的金扣標示著他是正牌手工製的德國Steiff泰迪熊,拉著牠的手將牠抱起,圓圓的金色玻璃眼和小小的三角鼻子嘴巴顯的無辜可愛,脖子上絲絨緞帶上掛著一個金牌,仔細看,上面寫著

   生日快樂!歐路菲

亞娜莉        

原來是亞娜莉送的,沙特坐起身來,把牠輕輕放回原位。

  因為沒有水電無法過夜,第二天,她帶了兩個超大登機箱收拾了衣櫃內的衣服和書櫃的書,也把CD箱一起帶走,其他一切則如舊,然後她再次鎖上公寓大門,再度將他封存在時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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